资治通鉴·卷一三五 齐纪一

整理: Uncle K    2025-07-04    

齐太祖高皇帝 建元元年(己未 公元479年)春,正月,甲辰,以江州刺史萧嶷为都督荆、湘等八州诸军事、荆州刺史,尚书左仆射王延之为江州刺史,安南长史萧子良为督会稽等五郡诸军事、会稽太守。

初,沈攸之欲聚众,开民相告,士民坐执役者甚众,嶷至镇,一日罢遣三千余人。

府州仪物,务存俭约,轻刑薄敛,所部大悦。

辛亥,以竟陵世子赜为尚书仆射,进号中军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。

太傅道成以谢朏有重名,必欲引参佐命,以为左长史。

尝置酒与论魏、晋故事,因曰:“石苞不早劝晋文,死文恸哭,方之冯异,非知机也。”

朏曰:“晋文世事魏宝,必将身终北面;借使魏依康、虞故事,亦当三让弥高。”

甲寅,以朏为侍中,更以王俭为左长史。

丙辰,以给事黄门侍郎萧长懋为雍州刺史。

二月,丙子,邵陵殇王友卒。

辛巳,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代郡温泉。

甲午,诏申前命,命太傅赞拜不名。

己亥,魏太皇太后及魏主如西宫。

三月,癸卯朔,日有食之。

甲辰,以太傅为相国,总百揆,封十郡,为齐公,加九锡;其骠骑大将军、扬州牧、南徐州刺史如故。

乙巳,诏齐国官爵礼仪,并仿天朝。

丙午,以世子赜领南豫州刺史。

杨运长去宜城郡还家,齐公遣人杀之。

凌源令潘智与运长厚善;临川王绰,义庆之孙也。

绰遣腹心陈讃说智曰:“君先帝旧人,身是宗室近属,如此形势,岂得久全!若招合内外,计多有从者。”

台城内人常有此心,正苦无人建意耳!”

庚戌,诛绰兄弟及共党与。

甲寅,齐公受策命,赦其境内,以石头为世子宫,一如东宫。

褚渊引何曾自魏司徒为晋丞相故事,求为齐官,齐公不许。

以王俭为齐尚书右仆射,领吏部;俭时年二十八。

夏,四月,壬申朔,进齐公爵为王,增封十郡。

甲戌,武陵王赞卒,非疾也。

丙戌,加齐王殊礼,进世子为太子。

辛卯,宋顺帝下诏禅位于齐。

壬辰,帝当临轩,不肯出,逃于佛盖之下,王敬则勒兵殿庭,以板舆入迎帝。

太后惧,自帅阉人索得之,敬则启譬令出,引令升车。

帝拍敬则手曰:“必无过虑,当饷辅国十万钱。”

是日,百僚陪位。

侍中谢朏在直,当解玺绶,阳为不知,曰:“有何公事?”

传诏惧,使朏称疾,欲取兼人,朏曰:“我无疾,何所道!”

遂朝服步出东掖门,仍登车还宅。

乃以王俭为侍中,解玺绶。

礼毕,帝乘画轮车,出东掖门就东邸,问:“今日何不奏鼓吹?”

右光禄大夫王琨,华之从父弟也,在晋世已为郎中,至是,攀车獭尾恸哭曰:“人以寿为欢,老臣以寿为戚。”

既不能先驱蝼蚁,乃复频见此事!”

呜咽不自胜,百官雨泣。

司空兼太保褚渊等奉玺绶,帅百官诣齐宫劝进;王辞让未受。

炤曰:“不知汝家司空将一家物与一家,亦复何谓!”

甲午,王即皇帝位于南郊。

还宫,大赦,改元。

奉宋顺帝为汝阴王,优崇之礼,皆仿宋初。

筑宫丹阳,置兵守卫之。

宋神主迁汝阴庙,诸王皆降为公;自非宣力齐室,余皆除国,独置南康、华容、蓱乡三国,以奉刘穆之、王弘、何无忌之后,除国者凡百二十人。

二台官僚,依任摄职,名号不同、员限盈长者,别更详议。

宾客贺者满座,褚炤叹曰:“彦回少立名行,何意披猖至此!门户不幸,乃复有今日之拜。”

使彦回作中书郎而死,不当为一名士邪!名德不昌,用复有期颐之寿!”

奉朝请河东裴觊上表,数帝过恶,挂冠径去;帝怒,杀之。

太子赜请杀谢朏,帝曰:“杀之遂成其名,正应容之度外耳。”

久之,因事废于家。

帝问为政于前抚军行参军沛国刘瓛,对曰:“政在《孝经》。”

凡宋氏所以亡,陛下所以得者,皆是也。

陛下若戒前车之失,加之以宽厚,虽危可安;若循其覆辙,虽安必危矣!”

帝叹曰:“儒者之言,可宝万世!”

丙申,魏主如崞山。

丁酉,以太子詹事张绪为中书令,齐国左卫将军陈显达为中护军,右卫将军李安民为中领军。

绪,岱之兄子也。

戊戌,以荆州刺史嶷为尚书令、骠骑大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、扬州刺史,南兖州刺史映为荆州刺史。

淮南、宣城二郡太守刘善明,请除宋氏大明、泰始以来诸苛政细制,以崇简易。

又以为:“交州险远,宋末政苛,遂至怨叛。”

今大化创始,宜怀以恩德。

且彼土所出,唯有珠宝,实非圣朝所须之急。

讨伐之事,谓宜且停。

给事黄门郎清河崔祖思亦上言,以为:“人不学则不知道,此悖逆祸乱所由生也。”

今无员之官,空受禄秩,凋耗民财。

宜开文武二学,课台、府、州、国限外之人各从所乐,依方习业,若有废惰者,遣还故郡;经艺优殊者,待以不次。

又,今陛下虽躬履节俭,而群下犹安习侈靡。

宜褒进朝士之约素清修者,贬退其骄奢荒淫者,则风俗可移矣。

宋元嘉之世,凡事皆责成郡县。

世祖征求急速,以郡县迟缓,始遣台使督之。

自是使者所在旁午,竞作威福,营私纳赂,公私劳扰。

会稽太守闻喜公子良上表极陈其弊,以为:“台有求须,但明下诏敕,为之期会,则人思自竭;若有稽迟,自依纠坐之科。”

今虽台使盈凑,会取正属所办,徒相疑愤,反更淹懈,宜悉停台使。

员外散骑郎刘思效上言:“宋自大明以来,渐见凋弊,征赋有加而天府尤贫。”

小民嗷嗷,殆无生意;而贵族富室,以侈丽相高,乃至山泽之民,不敢采食其水草。

陛下宜一新王度,革正其失。

上皆加褒赏,或以表付外,使有司详择所宜,奏行之。

己亥,诏:“二宫诸王,悉不得营立屯邸,封略山湖。”

魏秦州刺史尉洛侯、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、长安镇将陈提等皆坐贪残不法,洛侯、目辰伏诛,提徙边。

又诏以“候官千数,重罪受赇不列,轻罪吹毛发举,宜悉罢之。”

更置谨直者数百人,使防逻街術,执喧斗者而已。

自泰始以来,内外多虞,将帅各募部曲,屯聚建康。

李安民上表,以为:“自非淮北常备外,余军悉皆输遣;若亲近宜立随身者,听限人数。”

上从之;五月,辛亥,诏断众募。

壬子,上赏佐命之功,褚渊、王俭等进增爵、户各有差。

处士何点谓人曰:“我作《齐书》已竟,赞云:‘渊既世族,俭亦国华;不赖舅氏,遑恤国家!’”

点,尚之之孙也。

渊母宋始安公主,继母吴郡公主;又尚巴西公主。

己未,或走马过汝阴王之门,卫士恐有为乱者奔入杀王,而以疾闻,上不罪而赏之。

辛酉,杀宋宗室阴安公燮等,无少长皆死。

前豫州刺史刘澄之,遵考之子也,与褚渊善,渊为之固请曰:“澄之兄弟不武,且于刘宗又疏。”

丙寅,追尊皇考曰宣皇帝,皇妣陈氏曰孝皇后。

丁卯,封皇子钧为衡阳王。

上谓兖州刺史垣崇祖曰:“吾新得天下,索虏必以纳刘昶为辞,侵犯边鄙。”

寿阳当虏之冲,非卿无以制此虏也。

六月,丙子,诛游击将军姚道和,以其贰于沈攸之也。

甲子,立太子赜为皇太子;皇子嶷为豫章王,映为临川王,晃为长沙王,晔为武陵王,暠为安成王,锵为鄱阳王,铄为桂阳王,鉴为广陵王;皇孙长懋为南郡王。

乙酉,葬宋顺帝于遂宁陵。

帝以建康居民舛杂,多奸盗,欲立符伍以相检括,右仆射王俭谏曰:“京师之地,四方辐凑,必也持符,于事既烦,理成不旷;谢安所谓‘不尔何以为京师’也。”

初,交州刺史李长仁卒,从弟叔献代领州事,以号令未行,遣使求刺史于宋。

宋以南海太守沈焕为交州刺史,以叔献为焕宁远司马、武平、新昌二郡太守。

叔献既得朝命,人情服从,遂发兵守险,不纳焕。

焕停郁林,病卒。

秋,七月,丁未,诏曰:“交趾、比景独隔书朔,斯乃前运方季,因迷遂往。”

宜曲赦交州,即以叔献为刺史,抚安南土。

魏葭芦镇主杨广香请降,丙辰,以广香为沙州刺史。

八月,乙亥,魏主如方山;丁丑,还宫。

上闻魏将入寇,九月,乙巳,复以豫章王嶷为荆、湘二州刺史,都督如故;以临川王映为扬州刺史。

丙午,以司空褚渊领尚书令。

壬子,魏以侍中、司徒、东阳王丕为太尉,侍中、尚书右仆射陈建为司徒,侍中、尚书代人苟颓为司空。

己未,魏安乐厉王长乐谋反,赐死。

庚申,魏陇西宣王源贺卒。

冬,十月,己巳朔,魏大赦。

癸未,汝阴太妃王氏卒,谥曰宋恭皇后。

初,晋寿民李乌奴与白水氐杨成等寇梁州,梁州刺史范柏年说降乌奴,击杨成等,破之。

及沈攸之事起,柏年遣兵出魏兴,声云入援,实候望形势。

事平,朝廷遣王玄邈代之。

诏柏年与乌奴俱下,乌奴劝柏年不受代;柏年计未决,玄邈已至。

柏年乃留乌奴于汉中,还至魏兴,盘桓不进。

左卫率豫章胡谐之尝就柏年求马,柏年曰:“马非狗也,安能应无已之求?”

待使者甚薄;使者还,语谐之曰:“柏年云:‘胡谐之何物狗!所求无厌!’”

谐之恨之,谮于上曰:“柏年恃险聚众,欲专据一州。”

上使雍州刺史南郡王长懋诱柏年,启为府长史。

柏年至襄阳,上欲不问,谐之曰:“见虎格得,而纵上山乎?”

甲午,赐柏年死。

李乌奴叛入氐,依杨文弘,引氐兵千余人寇梁州,陷白马戍。

王玄邈使人诈降诱乌奴,乌奴轻兵袭州城,玄邈伏兵邀击,大破之,乌奴挺身复走入氐。

初,玄邈为青州刺史,上在淮阴,为宋太宗所疑,欲北附魏,遣书结玄邈,玄邈长史清河房叔安曰:“将军居方州之重,无故举忠孝而弃之,三齐之土,宁蹈东海而死耳,不敢随将军也!”

及罢州还,至淮阴,严军直过;至建康,启太宗,称上有异志。

及上为骠骑,引为司马,玄邈甚惧,而上待之如初。

及破乌奴,上曰:“玄邈果不负吾意遇也。”

叔安为宁蜀太守,上赏其忠正,欲用为梁州,会病卒。

十一月,辛亥,立皇太子妃斐氏。

癸丑,魏遣假梁郡王嘉督二将出淮阴,陇西公琛督三将出广陵,河东公薛虎子督三将出寿阳,奉丹阳王刘昶入寇;许昶以克复旧业,世胙江南,称藩于魏。

蛮酋桓诞请为前驱,以诞为南征西道大都督。

义阳民谢天盖自称司州刺史,欲以州附魏,魏乐陵镇将韦珍引兵渡淮应接。

豫章王嶷遣中兵参军萧惠朗将二千人,助司州刺史萧景先讨天盖,韦珍略七千余户而去。

景先,上之从子也。

南兖州刺史王敬则闻魏将济淮,委镇还建康,士民惊散,既而魏竟不至。

上以其功臣,不问。

上之辅宋也,遣骁骑将军王洪范使柔然,约与共攻魏。

洪范自蜀出吐谷浑,历西域,乃得达。

至是,柔然十余万骑寇魏,至塞上而还。

是岁,魏诏中书监高允议定律令。

允虽笃老,而志识不衰。

诏以允家贫养薄,令乐部丝竹十人五日一诣允以娱其志,朝晡给膳,朔望致牛酒,月给衣服绵绢;入见则备几杖,问以政治。

契丹莫贺弗勿干帅部落万余口入附于魏,居白狼水东。

齐太祖高皇帝 建元二年(庚申 公元480年)春,正月,戊戌朔,大赦。

以司空褚渊为司徒,尚书右仆射王俭为左仆射;渊不受。

辛丑,上祀南郊。

魏陇西公琛等攻拔马头戍,杀太守刘从。

乙卯,诏内外纂严,发兵拒魏,征南郡王长懋为中军将军,镇石头。

魏师攻钟离,徐州刺史崔文仲击破之。

文仲遣军主崔孝伯渡淮,攻魏茌眉戍主龙得侯等,杀之。

文仲,祖思之族人也。

群蛮依阻山谷,连带荆、湘、雍、郢、司五州之境,闻魏师入寇,官尽发民丁,南襄城蛮秦远乘虚寇潼阳,杀县令。

司州蛮引魏兵寇平昌,平昌戍主苟元宾击破之。

北上黄蛮文勉德寇汶阳,汶阳太守戴元宾弃城奔江陵,豫章王嶷遣中兵参军刘伾绪将千人讨之,至当阳,勉德请降,秦远遁去。

魏将薛道标引兵趣寿阳,上使齐郡太守刘怀慰作冠军将军薛渊书以招道标;魏人闻之,召道标还,使梁郡王嘉代之。

怀慰,乘民之子也。

二月,丁卯朔,嘉与刘昶寇寿阳。

将战,昶四向拜将士,流涕纵横,曰:“愿同戮力,以雪仇耻!”

魏步骑号二十万,豫州刺史垣崇祖集文武议之,欲治外城,堰肥水以自固。

皆曰:“昔佛狸入寇,南平王士卒完盛,数倍于今,犹以郭大难守,退保内城。”

且自有肥水,未尝堰也,恐劳而无益。

崇祖曰:“若弃外城,虏必据之,外修楼橹,内筑长围,则坐成擒矣。”

守郭筑堰,是吾不谏之策也。

乃于城西北堰肥水,堰北筑小城,周为深堑,使数千人守之,曰:“虏见城小,以为一举可取,必悉力攻之,以谋破堰;吾纵水冲之,皆为流尸矣。”

魏人果蚁附攻小城,崇祖著白纱帽,肩舆上城,晡时,决堰下水;魏攻城之众漂坠堑中,人马溺死以千数。

宋自孝建以来,政纲弛紊,簿籍讹谬,上诏黄门郎会稽虞玩之等更加检定,曰:“黄籍,民之大纪,国之治端。”

自顷巧伪日甚,何以厘革?

玩之上表,以为:“元嘉中,故光禄大夫傅隆年出七十,犹手自书籍,躬加隐校。”

今欲求治取正,必在勤明令长。

愚谓宜以元嘉二十七年籍为正,更立明科,一听首悔;迷而不返,依制必戮;若有虚昧,州县同科。

上以群蛮数为叛乱,分荆、益置巴州以镇之。

壬申,以三巴校尉明慧昭为巴州刺史,领巴东太守。

是时,齐之境内,有州二十三,郡三百九十,县千四百八十五。

乙酉,崔文仲遣军主陈靖拔魏竹邑,杀戍主白仲都;崔叔延破魏睢陵,杀淮阳太守梁恶。

三月,丁酉朔,以侍中西昌侯鸾为郢州刺史。

鸾,帝兄始安贞王道生之子也,早孤,为帝所养,恩过诸子。

魏刘昶以雨水方降,表请还师,魏人许之;丙午,遣车骑大将军冯熙将兵迎之。

夏,四月,辛巳,魏主如白登山;五月,丙申朔,如火山;壬寅,还平城。

自晋以来,建康宫之外城唯设竹篱,而有六门。

会有发白虎樽者,言“白门三重关,竹篱穿不完”

上感其言,命改立都墙。

李乌奴数乘间出寇梁州,豫章王嶷遣中兵参军王图南,将益州兵从剑阁掩击之;梁、南秦二州刺史崔慧景发梁州兵屯白马,与图南覆背击乌奴,大破之,乌奴走保武兴。

慧景,祖思之族人也。

秋,七月,辛亥,魏主如火山。

戊午,皇太子穆妃裴氏卒。

角城戍主举城降魏;秋,八月,丁酉,魏遣徐州刺史梁郡王嘉迎之。

又遣平南将军郎大檀等三将出朐城,将军白吐头等二将出海西,将军元泰等二将出连口,将军封延等三将出角城,镇南将军贺罗出下蔡,同入寇。

甲辰,魏主如方山;戊申,游武州山石窟寺。

庚戌,还平城。

崔慧景遣长史裴叔保攻李乌奴于武兴,为氐王杨文弘所败。

九月,甲午朔,日有食之。

丙午,柔然遣使来聘。

闰月,辛巳,遣领军李安民循行清、泗诸戍以备魏。

魏梁郡王嘉帅众十万围朐山,朐山戍主玄元度婴城固守,青、冀二州刺史范阳卢绍之遣子奂将兵助之。

庚寅,元度大破魏师。

台遣军主崔灵建等将万余人自淮入海,夜至,各举两炬;魏师望见,遁去。

冬,十月,王俭固请解选职,许之;加俭侍中,以太子詹事何戢领选。

上以戢资重,欲加常待,褚渊曰:“圣旨每以蝉冕不宜过多。”

臣与王俭既已左珥,若复加戢,则八座遂有三貂;若帖以骁、游,亦为不少。

乃以戢为吏部尚书,加骁骑将军。

甲辰,以沙州刺史杨广香为西秦州刺史,又以其子炅为武都太守。

丁未,魏以昌黎王冯熙为西道都督,与征南将军桓诞出义阳,镇南将军贺罗出钟离,同入寇。

淮北四州民不乐属魏,常思归江南,上多遣间谍诱之。

于是,徐州民桓标之、兖州民徐猛子等所在蜂起为寇盗,聚众保伍固,推司马朗之为主。

十一月,戊寅,丹阳尹王僧虔上言:“郡县狱相承有上汤杀囚,名为救疾,实行冤暴。”

岂有死生大命,而潜制下邑!愚谓囚病必先刺郡,求职司与医对共诊验,远县家人省视,然后处治。

戊子,以杨难当之孙后起为北秦州刺史、武都王,镇武兴。

十二月,戊戌,以司空褚渊为司徒。

渊入朝,以腰扇障日,征虏功曹刘祥从侧过,曰:“作如上举止,羞面见人,扇障何益!”

祥曰:“不能杀袁、刘,安得免寒士!”

祥,穆之之孙也。

祥好文学,而性韵刚疏,撰《宋书》,讥斥禅代;王俭密以闻,坐徙广州而卒。

太子宴朝臣于玄圃,右卫率沈文季与褚渊语相失,文季怒曰:“渊自谓忠臣,不知死之日何面目见宋明帝!”

壬子,以豫章王嶷为中书监、司空、扬州刺史,以临川王映为都督荆、雍等九州诸军事、荆州刺史。

是岁,魏尚书令王叡进爵中山王,加镇东大将军;置王官二十二人,以中书侍郎郑羲为傅,郎中令以下皆当时名士。

齐太祖高皇帝 建元三年(辛酉 公元481年)春,正月,封皇子锋为江夏王。

魏人寇淮阳,围军主成买于甬城,上遣领军将军李安民为都督,与军主周盘龙等救之。

魏人缘淮大掠,江北民皆惊走,渡江,成买力战而死。

盘龙之子奉叔以二百人陷陈深入,魏以万余骑张左右翼围之。

,盘龙驰马奋矟,直突魏陈,所向披靡。

奉叔已出,复入求盘龙。

父子两骑萦扰,魏数万之众莫敢当者;魏师遂败,杀伤万计。

魏师退,李安民等引兵追之,战于孙溪渚,又破之。

己卯,魏主南巡,司空苟颓留守;丁亥,魏主至中山。

二月,辛卯朔,魏大赦。

丁酉,游击将军桓康复败魏师于淮阳,进攻樊谐城,拔之。

魏主自中山如信都;癸卯,复如中山;庚戌,还,至肆州。

沙门法秀以妖术惑众,谋作乱于平城;苟颓帅禁兵收掩,悉擒之。

魏主还平城,有司囚法秀,加以笼头,铁锁无故自解。

魏人穿其颈骨,祝之曰:“若果有神,当令穿肉不入。”

遂穿以徇,三日乃死。

议者或欲尽杀道人,冯太后不可,乃止。

垣崇祖之败魏师也,恐魏复寇淮北,乃徙下蔡戍于淮东。

既而魏师果至,欲攻下蔡;闻其内徙,欲夷其故城。

己酉,崇祖引兵渡淮击魏,大破之,杀获千计。

晋、宋之际,荆州刺史多不领南蛮校尉,别以重人居之。

豫章王嶷为荆、湘二州刺史,领南蛮。

嶷罢,更以侍中王奂为之,奂固辞,曰:“西土戎烬之后,痍毁难复。”

今复割撤太府,制置偏校,崇望不足助强,语实交能相弊。

且资力既分,职司增广,众劳务倍,文案滋烦,窃以为国计非允。

癸丑,罢南蛮校尉官。

三月,辛酉朔,魏主如肆州;己巳,还平城。

魏法秀之乱,事连兰台御史张求等百余人,皆以反,法当族。

尚书令王叡请诛首恶,宥其余党。

乃诏:“应诛五族者,降为三族;三族者,门诛;门诛,止其身。”

夏,四月,己亥,魏主如方山。

冯太后乐其山川,曰:“它日必葬我于是,不必祔山陵也。”

乃为太后作寿陵,又建永固石室于山上,欲以为庙。

桓标之等有众数万,寨险求援;庚子,诏李安民督诸将往迎之,又使兖州刺史周山图自淮入清,倍道应接。

李安民赴救迟留,标之等皆为魏所灭,余众得南归者尚数千家;魏人亦掠三万余口归平城。

五月,壬戌,邓至王像舒遣使入贡于魏。

邓至者,羌之别种,国于宕昌之南。

六月,壬子,大赦。

甲辰,魏中山宣王王叡卒。

睿疾病,太皇太后、魏主累至其家视疾。

及卒,赠太宰,立庙于平城南。

文士为睿作哀诗及诔者百余人,及葬,自称亲姻、义旧,缞绖哭送者千余人。

魏主以睿子中散大夫袭代睿为尚书令,领吏部曹。

戊午,魏封皇叔简为齐郡王,猛为安丰王。

秋,七月,己未朔,日有食之。

甲子,僧朗至平城,魏主问曰:“齐辅宋日浅,何故遽登大位?”

对曰:“虞、夏登庸,身陟元后,魏、晋匡辅,贻厥子孙,时宜各异耳。”

辛酉,柔然别帅他稽帅众降魏。

杨文弘遣使请降,诏复以为北秦州刺史。

先是,杨广香卒,其众半奔文弘,半奔梁州。

上虽授以官爵,而阴敕晋寿太守杨公则使伺便图之。

宋升明中,遣使者殷灵诞、苟昭先如魏,闻上受禅,灵诞谓魏典客曰:“宋、魏通好,忧患是同。”

宋今灭亡,魏不相救,何用和亲!”

及刘昶入寇,灵诞请为昶司马,不许。

九月,庚午,魏阅武于南郊,因宴群臣,置车僧朗于灵诞下,僧朗不肯就席,曰:“灵诞昔为宋使,今为齐民。”

刘昶赂宋降人解奉君于会刺杀僧朗,魏人收奉君,诛之;厚送僧朗之丧,放灵诞等南归。

及世祖即位,昭先具以灵诞之语启闻,灵诞坐下狱死。

辛未,柔然主遣使来聘,与上书,谓上为“足下”

,遣上师子皮袴褶,约共伐魏。

魏尉元、薛虎子克五固,斩司马朗之,东南诸州皆平。

尉元入为侍中、都曹尚书,薛虎子为彭城镇将,迁徐州刺史。

时州镇戍兵,资绢自随,不入公库。

虎子上表,以为:“国家欲取江东,先须积谷彭城。”

切惟在镇之兵,不减数万,资粮之绢,人十二匹;用度无准,未及代下,不免饥寒,公私损费。

今徐州良田十万余顷,水陆肥沃,清、汴通流,足以溉灌。

若以兵绢市牛,可得万头,兴置屯田,一岁之中,且给官食。

半兵芸殖,余兵屯戍,且耕且守,不妨捍边。

一年之收,过于十倍之绢;暂时之耕,足充数载之食。

于后兵资皆贮公库,五稔之后,谷帛俱溢,非直戍卒丰饱,亦有吞敌之势。

虎子为政有惠爱,兵民怀之。

会沛郡太守邵安、下邳太守张攀以赃污为虎子所案,各遣子上书,告虎子与江南通,魏主曰:“虎子必不然。”

推按,果虚,诏安、攀皆赐死,二子各鞭一百。

吐谷浑王拾寅卒,世子度易侯立。

冬,十月,戊子朔,以度易侯为西秦、河二州刺史、河南王。

魏中书令高闾等更定新律成,凡八百三十二章;门房之诛十有六,大辟二百三十五,杂刑三百七十七。

初,高昌王阚伯周卒,子义成立;是岁,其从兄首归杀义成自立。

高车王可至罗杀首归兄弟,以敦煌张明为高昌王。

国人杀明,立马儒为王。

齐太祖高皇帝 建元四年(壬戌 公元482年)春,正月,壬戌,诏置学生二百人,以中书令张绪为国子祭酒。

甲戌,魏大赦。

三月,庚申,上召司徒褚渊、尚书左仆射王俭受遗诏辅太子;壬戌,殂于临光殿。

太子即位,大赦。

高帝沉深有大量,博学能文。

性清俭,主衣中有玉导,上敕中书曰:“留此正是兴长病源!”

即命击碎;仍案检有何异物,皆随此例。

每曰:“使我治天下十年,当使黄金与土同价。”

乙丑,以褚渊录尚书事,王俭为侍中、尚书令,车骑将军张敬儿开府仪同三司。

丁卯,以前将军王奂为尚书左仆射。

庚午,以豫章王嶷为太尉。

庚辰,魏主临虎圈,诏曰:“虎狼猛暴,取捕之日,每多伤害;既无所益,损费良多,从今勿复捕贡。”

夏,四月,庚寅,上大行谥曰高皇帝,庙号太祖。

丙午,葬泰安陵。

辛卯,追尊穆妃为皇后。

六月,甲申朔,立南郡王长懋为皇太子。

丙申,立太子妃王氏。

妃,琅邪人也。

封皇子闻喜公子良为竟陵王,临汝公子卿为庐陵王,应城公子敬为安陆王,江陵公子懋为晋安王,枝江公子隆为随郡王,子真为建安王,皇孙昭业为南郡王。

司徒褚渊寝疾,自表逊位,世祖不许,渊固请恳切,癸卯,以渊为司空,领骠骑将军。

秋,七月,魏发州郡五万人治灵丘道。

吏部尚书济阳江谧,性谄躁,太祖殂,谧恨不豫顾命;上即位,谧又不迁官;以此怨望、诽谤。

会上不豫,谧诣豫章王嶷请问,曰:“至尊非起疾,东宫又非才,公今欲作何计?”

上知云,使御史中丞沈冲奏谧前后罪恶,庚寅,赐谧死。

癸卯,南康文简公褚渊卒,世子侍中贲耻其父失节,服除,遂不仕,以爵让其弟蓁,屏居墓下终身。

九月,丁巳,以国哀罢国子学。

诸子皆幼,乃以兄子后起为嗣。

九月,辛酉,魏以后起为武都王,文弘子集始为白水太守。

既而集始自立为王,后起击破之。

魏以荆州巴、氐扰乱,以镇西大将军李崇为荆州刺史。

崇,显祖之舅子也。

将之镇,敕发陕、秦二州兵送之,崇辞曰:“边人失和,本怨刺史。”

今奉诏代之,自然安靖;但须一诏而已,不烦发兵自防,使之怀惧也。

崇遂轻将数十骑驰至上洛,宣诏慰渝,民夷贴然。

崇命边戍掠得齐人者悉还之,由是齐人亦还其生口二百许人,二境交和,无复烽燧之警。

久之,徙兖州刺史。

兖土旧多劫盗,崇命村置一楼,楼皆悬鼓,盗发之处,乱击之;旁村始闻者,以一击为节,次二,次三,俄顷之间,声布百里;皆发人守险要。

由是盗发,无不擒获。

其后诸州皆效之,自崇始也。

辛未,以征南将军王僧虔为左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,以尚书右仆射王奂为湘州刺史。

宋故建平王景素主簿何昌寓、记室王摛及所举秀才刘璡,前后上书陈景素德美,为之讼冤。

冬,十月,辛丑,诏听以士礼还葬旧茔。

璡,瓛之弟也。

十一月,魏高祖将亲祀七庙,命有司具仪法,依古制备牲牢、器服及乐章。

◎齐世祖武皇帝·上之上齐世祖武皇帝 永明元年(癸亥 公元483年)春,正月,辛亥,上祀南郊,大赦,改元。

诏以边境宁晏,治民之官,普复田秩。

嶷不参朝务,而常密献谋画,上多从之。

壬戌,立皇弟锐为南平王,铿为宜都王,皇子子明为武昌王,子罕为南海王。

二月,辛巳,以征虏将军杨炅为沙州刺史、阴平王。

辛丑,以宕昌王梁弥机为河、凉二州刺史,邓至王像舒为西凉州刺史。

宋末,以治民之官六年过久,乃以三年为断,谓之小满;而迁换去来,又不能依三年之制。

三月,癸丑,诏:“自今一以小满为限。”

有司以天文失度,请禳之。

我克己求治,思隆惠政;若灾眚在我,禳之何益!”

夏,四月,壬午,昭:“袁粲、刘秉、沈攸之,虽末节不终,而始诚可灵。”

上之为太子也,自以年长,与太祖同创大业,朝事大小,率皆专断,多违制度。

信任左右张景真,景真骄侈,被服什物,僭拟乘舆;内外畏之,莫敢言者。

司空咨议荀伯玉,素为太祖所亲厚,叹曰:“太子所为,官终不知,岂得畏死,蔽官耳目!我不启闻,谁当启者!”

因太子拜陵,密以启太祖。

太祖怒,命检校东宫。

太子拜陵还,至方山,晚,将泊舟,豫章王嶷自东府乘飞燕东迎太子,告以上怒之意。

太子夜归,入宫,太祖亦停门籥待之。

明日,太祖使南郡王长懋、闻喜公子良宣敕诘责,并示以景真罪状,使以太子令收景真,杀之。

太子忧惧,称疾。

月余,太祖怒不解,昼卧太阳殿,王敬则直入,叩头启太祖曰:“官有天下日浅,太子无事被责,人情恐惧;愿官往东宫解释之。”

敬则因大声宣旨,装束往东宫,又敕太官设馔,呼左右索舆,太祖了无动意。

敬则索衣被太祖,乃牵强登舆。

太祖不得已至东宫,召诸王宴于玄圃。

长沙王晃捉华盖,临川王映执雉尾扇,闻喜公子良持酒鎗,南郡王长懋行酒,太子及豫章王嶷、王敬则自捧酒馔,至暮,尽醉乃还。

太祖嘉伯玉忠荩,愈见亲信,军国密事,多委使之,权动朝右。

遭母忧,去宅二里许,冠盖已塞路。

左率萧景先、侍中王晏共吊之,自旦至暮,始得前。

比出,饥乏,气息惙然,愤悒形于声貌。

明日,言于太祖曰:“臣等所见二宫门庭,比荀伯玉宅可张雀罗矣。”

晏,敬弘之从子也。

骁骑将军陈胤叔,先亦白景真及太子得失,而语太子皆云“伯玉以闻”

太祖阴有以豫章王嶷代太子之意,而嶷事太子愈谨,故太子友爱不衰。

豫州刺史垣崇祖不亲附太子,会崇祖破魏兵,太祖召还朝,与之密谋。

太子疑之,曲加礼待,谓曰:“世间流言,我已豁怀;自今以富贵相付。”

会太祖复遣荀伯玉,敕以边事,受旨夜发,不得辞东宫;太子以为不尽诚,益衔之。

太祖临终,指伯玉以属太子。

上即位,崇祖累迁五兵尚书,伯玉累迁散骑常侍。

伯玉内怀忧惧,上以伯玉与崇祖善,恐其为变,加意抚之。

丁亥,下诏诬崇祖招结江北荒人,欲与伯玉作乱,皆收杀之。

庚子,魏主如崞山;壬寅,还宫。

闰月,癸丑,魏主后宫平凉林氏生子恂,大赦。

文明太后以恂当为太子,赐林氏死,自抚养恂。

五月,戊寅朔,魏主如武州山石窟佛寺。

初为南阳太守,其妻尚氏梦一手热如火;及为雍州,梦一胛热;为开府,梦半身热。

敬儿意欲无限,当谓所亲曰:“吾妻复梦举体热矣。”

又自言梦旧村社树高至天,上闻而恶之。

垣崇祖死,敬儿内自疑,会有人告敬儿遣人至蛮中货易,上疑其有异志。

会上于华林园设八关斋,朝臣皆预,于坐收敬儿。

丁酉,杀敬儿,并其四子。

敬儿弟恭儿,常虑为兄祸所及,居于冠军,未常出襄阳,村落深阻,墙垣重复。

敬儿每遣信,辄上马属鞬,然后见之。

敬儿败问至,席卷入蛮;后自出,上恕之。

敬儿女为征北咨议参军谢超宗子妇,超宗谓丹阳尹李安民曰:“‘往年杀韩信,今年杀彭越。”

上素恶超宗轻慢,使兼御史中丞袁彖奏弹超宗,丁巳,收付廷尉,徙越巂,于道赐死。

以彖语不刻切,又使左丞王逡之奏弹彖轻文略奏,挠法容非,彖坐免官,禁锢十年。

超宗,灵运之孙;彖,顗之弟子也。

秋,七月,丁丑,魏主及太后如神渊池。

甲申,如方山。

侍中、左光禄大夫、开府仪同三司王僧虔固辞开府,谓兄子俭曰:“汝任重于朝,行登三事;我若复有此授,乃是一门有二台司,吾实惧焉。”

累年不拜,上乃许之,戊戌,加僧虔特进。

俭作长梁斋,制度小过,僧虔视之,不悦,竟不入户;俭即日毁之。

初,王弘与兄弟集会,任子孙戏適。

僧达跳下地作虎子;僧绰正坐,采蜡烛珠为凤皇,僧达夺取打坏,亦复不惜;僧虔累十二博棋,既不坠落,亦不重作。

弘叹曰:“僧达俊爽,当不减人,然恐终危吾家;僧绰当以名义见美;僧虔必为长者,位至公台。”

八月,庚申,骁骑将军王洪范自柔然还,经塗三万余里。

冬,十月,丙寅,遭骁骑将军刘缵聘于魏,魏主客令李安世主之。

魏人出内藏之宝,使贾人鬻之于市。

缵曰:“魏金玉大贱,当由山川所出。”

安世曰:“圣朝不贵金玉,故贱同瓦砾。”

缵初欲多市,闻其言,内惭而止。

缵屡奉使至魏,冯太后遂私幸之。

十二月,乙巳朔,日有食之。

癸丑,魏始禁同姓为婚。

王俭进号卫将军,参掌选事。

是岁,省巴州。

魏秦州刺史于洛侯,性残酷,刑人必断腕、拔舌,分悬四体。

合州惊骇,州民王元寿等一时俱反。

有司劾奏之,魏主遣使至州,於洛侯常刑人处宣告吏民,然后斩之。

齐州刺史韩麒麟,为政尚宽,从事刘普庆说麒麟曰:“公杖节方夏,而无所诛斩,何以示威!”

麒麟曰:“刑罚所以止恶,仁者不得已而用之。”

今民不犯法,又何诛乎?

若必断斩然后可以立威,当以卿应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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